III. 身体算数
不过先驱作家当中,仍然还是有几位运用身体为意象。一个早期的例子是Lloyd Fernando的名篇《蝎子胡姬花》(
Scorpion Orchid, 1976)。以1950年代的新加坡为背景,故事叙述的是四个不同种族的大学生,为理想中的多元文化民主制度热情奋斗。其中几位还爱上了一名来自社会底层的女人。
故事中不乏性爱,尽管表现得较为隐晦;作者对独立前新加坡大街上群众的细节描写,夹杂着肉欲的况味:
“几个赤裸的身影出现。他们身上涂满了藏红花粉和香灰,双眼木然,仿佛一层薄薄的水膜,还没洗好,就在眼角上结霜。每个人额头中央的珠红圆点,像在注视中的的第三只眼。每个人顶着一个铝制的圆形架子,胸膛和背脊的肉,仿佛最后会集中在他的心脏。每个人的舌头,
用一个小铁针刺穿缝缀,嘴巴不能合上。”
有别于诗歌,小说和戏剧这类文体,难免触及身体的描述 。毕竟故事所叙述的主要对象,是被自己的欲望所驱使的人物。
因此,当小说和戏剧创作在80年和90年代生机勃发时,“身体”处处可见。工人阶级被压迫的身体,不论男女,出现于Catherine Lim短篇小说集《细小的反讽》(
Little Ironies, 1978)和 Suchen Christine Lim的 《饭碗》(
Rice Bowl, 1984)。青少年略显笨拙喜感的身体出现在Michael Chiang的戏剧《新兵小传》(
Army Daze, 演出于1987年)和Adrian Tan的青年小说《青年课本》(
The Teenage Textbook, 1988))及 《青年作业本》(
The Teenage Workbook, 1989)中。带有争议的同志身体则出现在Russell Heng关于变性人的独角戏 《唯恐魔鬼激怒我》(
Lest the Demons Get to Me,
表演于 1989年)and Johann S. Lee 的同志小说 《独特的克理斯》(Peculiar Chris, 1992)。
这些对身体的描述,尽管迥然有别,却意义相同。它们记录了新加坡的人文景观:它的多元性及它时常的离经叛道。它们举起了一面镜子,满足刚刚觉醒的读者对镜中倒影的渴求。
在一定程度上,它们既是民族志,也是个体的自白:从个人的角度说明了生活在新加坡的不同社群,都切实遭受了创伤和劳苦。
这样的趋势,在诗坛中也同样存在。就连建国文人们,也在诗作中描绘出国民的传记式生活,其中更带有一些关于身体的描述,例如Edwin Thumboo的《苦涩的情歌》("Bitter Ballad")和Robert Yeo的《身着丛林绿的男孩》("Boys in Jungle Green")。可是惟有到新一代作家的出现,身体才成为进行自传式告解的场域。
Leong Liew Geok的作品正是如此。作为诞生于婴儿潮的国大英文系教授,她在年龄和事业上,算是建国文人的同辈。但因相对较迟踏入文坛,她所发出的声音却又更像是新世代的诗人。造访妇产科医生时,她这样描述:
“高挑和白皙的她来了,
穿着拖鞋,头发整洁。
躺在睡椅,踩着马镫,我摊在光里。
闪着蓝光的彩色玻璃镜,
尽现肉眼之前。双脚
坐好,拿着窥视镜
她开始检查。我欣赏着玻璃:
高高在上的美丽。
我不伤害我的病人,
她回答绷紧的肉体;放松。
癌症,不太可能——没异味;
子宫还算干净;神秘莫测,
细胞涂抹她的玻璃。